下了楼，暮色模糊。
       江舒漫看见了停在旁边的那辆路虎。
       车旁，霍御琛弯腰做出请的姿势。
       “江小姐，请。”
       路灯将男人的身形拉得很长，一举一动都是旁人不能企及的衿贵，江舒漫点了点头说。
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不止这一次。”
       近处看着男人那张格外出众的脸，她才恍然想起来，大学时她和霍御琛其实也有过几面之缘，但却是结婚后才因为宋嘉言的缘故熟悉起来。
       半个月前能恰好撞见宋嘉言和沈沁柔幽会，知晓一切，也多亏了他。
       而霍御琛当时就说过，到她想离的时候，可以帮她一把。
       故而今天才那么恰好出现。
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我的提议，你考虑的怎么样？”
       霍御琛打开车门，江舒漫正襟危坐在路虎的副驾驶座上。
       她自然不会去幻想霸总爱上离异的我，而是清楚知道，霍御琛做这一切，是因为他也喜欢沈沁柔。
       许是这么多年来，沈沁柔和宋嘉言竟还藕断丝连让他心生不悦？
       江舒漫摇了摇头，甩开乱糟糟的思绪笑道，“考虑好了。”
       那些都不重要，毕竟现在，他们目的相同——搞垮宋嘉言。
       她脸带笑意朝男人伸出了手。
       “合作愉快。”
       霍御琛挑开眉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她的。
       微紧。
       江舒漫的手被握的有些疼，迅速将手抽离。
       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存着什么捉弄人的心思，便只别开脸，努力想挤出刚刚那样温和又公式化的笑意……无果。
       反而听见霍御琛似笑非笑的试探。
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去我给你安排的地方工作？”
       他声音清冽，好像突然高兴了些？
       江舒漫摇了摇头，余光重新落在男人漆黑、深不可测的眸子里。
       大学四年，没人知道霍御琛竟是A市首富家的太子爷。此后多年，他更是一直和宋嘉言称兄道弟，连宋嘉言创立的言琛集团都有不少股权，如今轻易反水，宋嘉言仍旧丝毫不知情。
       这样深藏不漏的男人。
       可以合作，却不能依靠。
       江舒漫深知，想要与虎谋皮，她就必须要展示自己的价值。
       比如……她至少能靠自己的能力独立出来。
       “我想，先去做一件事。”
       ……
       她要去接曦曦。
       女儿从出生开始，就一直讨“重女轻男”的奶奶喜欢，那个嘴里总是嚷嚷着“儿子哪有女儿贴心”，“曦曦才是我们家的宝贝，是我的小棉袄”的老太太，时不时的便要接她去住一段时间。
       半月前得知宋嘉言背叛，江舒漫唯一不舍的，也正是这个待她和女儿都极好的婆婆。
       夜色刚沉，正是饭点，她走进别墅院子，窗户里隐约可见坐在餐厅用餐的中年女人。
       穿珠戴玉，十分贵气，
       “今晚做的菜不错，你试用期通过了，留下吧……别跟之前那几个不长眼的一样，做不了一个月就跑！”
       周素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。
       江舒漫微哂，她还是这副脾气。
       乡下出身的老太太，哪怕如今日子好了，有些折腾人的习惯一时也改不了。
       她感念老太太对曦曦的疼爱，鲜少置喙，此时隐约望见餐桌旁的小身影，便急着过去敲门。
       可屋内气氛突变，周素娥站了起来。
       “说过多少次了，你不许到桌上来！”
       老太太厉声指责的声音骤然传出。
       江舒漫吃了一惊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       “小贱人就是小贱人，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模一样——”
       “又想挨罚了是不是？！”
       那声音越来越尖锐恶毒，江舒漫心底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，远远透过敞开的门，看见周素娥拿起针，狠狠刺在一旁的小身影身上！
       “曦曦？！”
       跪在地上被虐待的，分明是她的女儿曦曦。
       她狠狠踹开了门，冲进去将人推开，迅速将曦曦抱紧在怀里。
       “曦曦？没事吗？痛不痛？妈妈在这里……”
       小姑娘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，却一滴都没有掉下来，只是在看见她时，整个人害怕地缩到了她的怀里。
       “你、你怎么突然跑来了？我不是说了没让来接就不许打扰吗？”周素娥大声质问，指着门口的佣人，“养你们都干什么吃的，随便放人进来？”
       “漫漫，这都是误会！”周素娥去拉她，可江舒漫一把便将人甩开。
       她现在没心思理她！
       江舒漫迅速拉过曦曦的手，细白的手臂上，针孔还在汩汩往外冒血！
       往前露开袖子，胳膊上还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针孔……
       她的心简直要碎掉了！
       “原来，你就是这样疼爱曦曦？！”
       江舒漫眼睛通红，死死盯着周素娥。
       过去四年，老太太几乎每隔一个月就要接走曦曦一次，她本以为是喜爱，却不知都是虐待！
       而那些针孔，只要过两天便会消失，她接回去之后根本无法发现。
       “教她规矩而已，你急什么……”
       “她才四岁？你怎么下的了手！”江舒漫一字一顿，眼神里充斥着杀气，“是你说最喜欢她，最离不开她，最想要她陪伴，我才每次都让你接走！”
       “你、我是好心帮你教育小孩，你大喊大叫干什么？”周素娥强词夺理，“我可是你婆婆！”
       “现在不是了！”江舒漫几乎嘶吼出声。
       一天之内，她彻底接受了丈夫的背叛，接受了儿子不爱自己。
       如今，连一直倍感庆幸遇到的好婆婆，竟也在背地里虐待了女儿四年！
       整整四年！！
       “怎么不是？！”知道事情暴露，周素娥索性也不装了，声音刺耳，“你嫁给了我儿子，就是我老宋家的人。你怀里的小贱人，就是得喊我奶奶——”
       奶奶？
       江舒漫满眼悲戚，却分明燃烧着火焰，突然扬起手，狠狠扇了过去。
       “不，你不配！”
       他们这一家子，全都不配！
       周素娥直接懵了！
       捂着脸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。
       “你、竟然敢打我？反了天啊！”
       “这一巴掌，是我替曦曦打的，从此以后，她没有你这个奶奶。”江舒漫冷冷盯着她，眼底早已没有了一丝情绪。
       她抱紧了曦曦，彻底不再停留，转过身，迅速往外走。
       “站住，你给我站住——”
       周素娥在身后追喊，江舒漫却迎着夜色，越走越快——